前言
宗教是社会结构中的一个重要子系统,是社会的一支巨大力量。“宗教和谐”是多年来党和政府十分关切的一件大事,也是与宗教本身健康相关的大问题。宗教和谐包括宗教与社会、宗教与不同宗教之间的和谐以及同一宗教内不同教派或不同群体之间的和谐。“全球伦理”和“宗教对话”的倡导者孔汉思(Hans Küng)曾说:“没有宗教间的和平,就没有国家间的和平。”同理,没有宗教内部的和谐就不太可能会有真正的社会和谐。
就基督教而言,经过这些年来三自爱国运动的教育和神学思想建设的推进,特别是日积月累下一直坚持按着正意分解真理的讲台供应,成长了广大基督徒的属灵生命与见识,更新了一些比较陈旧的错误观念,抛弃了一些较为极端的神学理解,同时也纠正了一些人的认识偏差,使基督徒学会正确地面对自我;使得基督徒在如何尊重和处理好基督教与其他宗教间的关系、如何摆正基督教与社会各界的关系、如何处理人际关系以及自己内心的冲突等方面都有了较大改观,这标志着在新的时代里广大教牧同工和基督徒正在逐渐走向成熟。所以就当前中国教会的基本面上说,和谐的氛围是浓重的,也是占主导的。
但是,这不等于说教会内部就没有问题。笔者在这里特别关注的是教会内部的纷争与冲突,它不但存在于有原教派背景的教会之中,或者存在于由不同文化、不同背景的信徒所组成的教会之中,而且更普遍地存在于各地教会的日常信仰活动和管理牧养之中。几乎可以说,有人的地方总会有问题,地上的教会不可避免会发生冲突或纷争,有的只是程度与性质上的差异,历史上大量的事实说明了这点,无人可以否认。
事实上,冲突伴随着人类的历史,犹如爱情存在于人间一样,抹不去、难擦掉。自从远古的伊甸园“天起凉风”,直到如今飞速发展的“信息化时代”,人们醉心于虚拟世界的交往,却忽略对现实生活的热心;擅长于人机对话,却木讷于人际间的沟通。为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可以吵得天翻地覆,为一句不中听的话可以打得头破血流。有的起先仅是个人不同看法、不同利益的争执,但因为没能得到疏解,便逐渐演化为群体间的冲突,甚至最后成为影响社会稳定的大事。这就是所谓“小洞不补,大洞叫苦”。不良冲突造成的伤害尽人皆知,但重视冲突问题的研究或管理不应是等到冲突发生之后,而应在看似“平安稳妥”、没有风波之时。
教会内谁也不敢夸下海口说“我的教会不会有冲突”。冲突无处不在,有些冲突发生时,当事人并不都会有预感或觉察,甚至有些冲突可能会发生在你与你最看重、最欣赏的人之间。
中国人崇尚和平、和好、和谐,“以和为贵”是中国文化所一直倡导的思想,但我们较少研讨学习解决冲突的方法,往往设法以息事宁人、委曲求全来了结。若是在教内,不少牧者每每也以“伸冤在主”“耶稣晓得”来作为劝勉的“杀手锏”,不加分析地要求信徒学习“顺服的功课”。当然,如果把冲突理解成个人或教会成长之“必修课”,那也正确。但是既是课程,就必先需要一种预习。先在思想上重视它,再在理论上了解它,才可能在实践上把握它。如果你能熟悉冲突的一般规律,了解冲突的深层原因,掌握冲突的处理技巧,便能少尝冤枉苦、少走弯曲路、少做无用功。
那么,教内冲突如何处理?人际困境如何破解?破碎的关系如何修复?这些都是许多同工同道所关心的问题,也正是笔者借着本文用心与大家讨论的初衷。神若许可,笔者将从本期开始进行连载,对“教内冲突管理”的种种问题进行梳理与探讨。希望能抛砖引玉,引发大家的思考与祷告,特别希望对正处于冲突之中的教会肢体能有些启发与劝勉,希望使其最终能回归理性、回归圣经、回归和谐之中!
第一章:神家也会起冲突?
一般人初入教会,一开始的感觉大多是非常美好的。因为教会有传统,绝大多数教会的弟兄姊妹真诚履行耶稣的教导,竭力保守合一、践行彼此相爱,其爱深深、其乐融融。所以,这些温暖如春的场面,令人难忘。于是有初信不久的朋友在日记中这样写道:
“我看到,教会像天堂——
世界是一个你死我活的斗兽场,
教会是一个你疼我爱的桃花源;
世界是你争我夺的名利场,
教会是舍己忘我的喜乐园……”
可以肯定地说,这表达并不周全,但也反映了一些人对教会的初步印象和某些感受。按理说,教会是上帝的家,那么家人之间理所当然应该和睦相爱;教会是基督的身体,肢体之间理所当然要彼此联络、配合默契;教会是圣灵的殿,神圣之地理所当然容不下污垢与不洁、自私与狭隘……但世上太多的事,“应然”与“实然”,即理论上的“应该如此”与客观上呈现的“事实如此”,确实会存在相当大的差距,这距离很可能就是人类需要沟通、相交与成长的距离。
圣经不是一本报喜不报忧的书,圣经并不避讳形形色色的人际冲突、吵吵闹闹的家庭不和、林林总总的团队争执等一些社会万象和人间百态以及其背后所显露的人性缺陷。保罗直面问题,毫不讳言地对哥林多教会说:“在你们中间不免有分门结党的事。”在腓立比教会,保罗听到了一些传言,特别提到两位姊妹,就是“友阿爹和循督基”,发现她们之间存在严重分歧与不和,且已经白热化,以至于整个教会都知道。这两个姊妹曾一起同工,但现在她们却针尖对麦芒。也许她们已经无力解决自己的问题,所以保罗委任第三方,就是“你这真实同负一轭的”去施以援手,力劝和好。
事实上,从《创世记》至《启示录》,人际冲突比比皆是:亚伯拉罕的仆人与罗得的仆人争夺有限的放牧草地;雅各与拉结(夫妻)因为不能生育的事而闹别扭;保罗与巴拿巴在宣教途中因为争论要不要带马可同去而分道扬镳;耶稣与法利赛人因安息日是否可以治病而引发冲突;保罗与彼得为能否与外邦人同桌吃饭而意见不合、当面责备,等等。圣经记录这些事,并非是给后人可以随意引发冲突的借口,而是让人承认人性的软弱与不足;同时也让人们知道,在人类成长的过程中冲突在所难免,因而人们需要寻求如何以圣道的智慧与力量去面对冲突的发生。
环视现实教会,绝大多数教会在神的恩典中蒸蒸日上,朝气蓬勃。但也不难发现,有一些教会中也有不少不尽如人意之处,特别是司空见惯的内部矛盾与一不小心就发生的人际冲突,成为对教会自身杀伤力最大的危机,甚至可能使教会机体“伤筋动骨”。少数争闹的人从开始的“你错我对”到后来的“你争我夺”,直到最后发展到“你死我活”;从一开始“同心合力”逐渐异化为“同床异梦”,最后变为“同室操戈”,甚至想“同归于尽”的心都有!这真是上了恶者挑拨离间的当,让耶稣基督“和平之君”的形象受损、教会元首“彼此相爱”的教诲落空、弟兄姊妹“和睦同居”的见证蒙羞!
好多人纳闷,为什么讲“道理”最多的教堂,里面有些人简直“不讲道理”?为什么理应“彼此相顾”的群体最后落得“彼此相恨”?为什么有的人在敬拜时拉着手能唱“在主里你我都是一家人”,可是一旦有矛盾发生,立即翻脸指着人鼻子骂,“说的简直不像人话”!
为什么会这样?
教会是上帝所呼召、是上帝所拯救的人结合而成的团契。已经蒙恩的信徒都在努力依照神的话而行,争取走向完全,但他们在地上的时候仍是一群不完全的人。所以,那些以为一信主或走进教堂门槛就立即完全的想法是不实事求是的,也是不合圣经教导的。一群带着天然生命又各有特点和不足的人在一起生活侍奉,有一点矛盾、冲突与不和,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教会是一个互动性很强并且需要大量人员参与、一起服侍的团契。虽然有不少专职牧者,但中国教会由于历史原因,更多的是大量义工在义务管理和服务教会,他们之所以肯牺牲、肯出钱出力,大多都是出于自己对信仰的热诚,教会对他们的带领与管理也只是以灵性层面为重,而不是依靠行政权力,一般也不可能通过福利、工资去调节他们的积极性,他们参与教会工作基本出于他们的信仰自觉,有付出就一定会有自己的想法。这样,教会既能做到其他团体做不到的事,但也可能出现其他团体中不会出现的矛盾与问题,比如散漫不服管理、随意不够纪律、一切有可能都要跟着服侍者的感觉走……时间一长,就会形成一种泛民主但无法集中的毛病,由此带出种种冲突与矛盾。
教会是一个汇聚了各样文化背景、各样专业人才的团契。不同的文化背景、信仰背景或专业背景会带出不同的沟通立场与看问题的眼光。在专业上有一技之长的人或商场高手每每在教内众人羡慕敬佩的眼光中逐渐自恃过高,内心的傲气使他们在教内与人沟通时往往有意无意伤及他人,这样就增加了人际交往中的一些张力。
冲突的普遍性决定了我们无法避免它,必须正确面对。事实证明,真正有错的不是冲突本身,而是我们处理冲突的方式。
(待续)
(作者系中国基督教三自爱国运动委员会
驻会副主席)